用與無用，書籤

說來有趣，書籤此物在我的常日生活裡佔有一席之地，時間其實不長，短短不過十來年而已。

箇中原因，一來，除了飲食以外，其餘生活用品早習慣盡量儉樸，除非必要，等閒不輕易多添多用，以免負擔；其次，長年沈醉閱讀，鎮日走到哪讀到哪，求簡求效率，讀到未竟處，書頁上方邊角壓個小摺以為留記就好，多個書籤總覺冗贅，徒生麻煩。

當然知道有不少愛書人一心疼惜書冊，不願不忍書上有任何痕損──古早習俗，據說即連失手掉落地上，都還得立刻雙手捧起置於頭頂躬謹道歉才行，竟然還有膽摺頁，簡直德行有虧大逆不道。

但我總認為，書之珍貴在於內容，真正讀得通曉透徹永留心上才是重點，紙頁純屬載具，不必也不應在表象儀節上拘泥。

遂從來還是我行我素，甚至漸漸還養成另一積習：讀到共鳴感動熱血沸騰處，來不及找筆劃記，便直接隨手於書頁下角再打一摺；有時若得遇深心相契折服之書，甚至滿本處處皆摺，見之莞爾。

因之發現此法不僅極是方便，全書讀畢後，還能回頭照章逐一檢點重閱，更覺有滋有味；遂從此捨筆就摺，再回不了頭。

就這麼任性了好久，從不曾想過有朝一日，竟會開始依賴書籤──回想起來，這緣份，應是始於旅行中。

旅途裡讀書，照說應該更求輕便，更無書籤存在之理，一切歸因於所下榻旅館的客房服務：通常來自頂級旅館或郵輪的細膩舉措，對住客放置房內的貼身小物特別留心，比方若有眼鏡、便裹上眼鏡布，有書、便於書頁中插入書籤。

特別後者，往往設計極是雅緻精美，特別我早年最愛的Amanresorts旅館集團，常以在地材質、圖騰元素打造書籤，愛不釋手之餘，一一都帶了回來作為紀念。

累積多了，出乎一貫惜物心情，不忍器物閒置寥落，於是嘗試取來用用看，漸漸察覺似乎並沒想像中費事……首先，至少不再一頁裡上下都是摺痕多生凌亂；而且，多了張好看的書籤，也為閱讀本身多點染幾許美麗心情。

尤其書籤多從旅中來，每一瞥見，往日行腳回憶、還有當刻所閱之書裡點滴歷歷，更添意趣。

就此生了好感，不僅日後再得此類餽贈都會重點揀選留用，異國異地書店裡若遇有當地風味的書籤也會酌情添購。

當然一如既往持守，萬不能耽溺、夠用就好。至於形式，則因非為刻意收集，由來不一，只能隨緣自在；久用下來，也覺長短胖瘦方圓厚薄，傳統式、夾式、磁鐵式各有味道。

剛好我的居家閱讀習性，大不同於物上的審慎，欲望甚野甚貪，每常同時開讀多本書，尤其工作與生活步調越緊湊忙亂，更加讀得越多越雜，故也一一都能派上用場；甚至還可依隨書之類型與氛圍，搭配氣韻合適相稱的書籤……

是長年與物相伴過程裡，又一擺盪於「用」與「無用」之間的奇妙際遇，領會咀嚼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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