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交情難成座上賓:熟客預約制餐廳正夯
- 2020-12-08 訂閱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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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年益發深刻的感受──不得其門而入的餐廳,似乎越來越多了。
長年持續追獵美味的我,早習慣不斷搜獵、留記各種餐廳資訊,遇有好奇興趣者便載錄下來,視時間地點機緣一一造訪。上門前當然通常會訂位,在以往,看餐廳狀況,短者前一天或當天,搶手的約三四天到一週(國外餐廳則因行程安排緣故會更提早),多半沒有什麼問題……但漸漸地,卻再也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不單單是需得越來越提前,有些甚至還以年、而非週和月為單位;更多是連再早都無望,有的電話永遠佔線、有的直接線上秒殺,有的連電話號碼都找不著、有的通上話後語帶保留、委婉推托到時看看狀況……
只不過,耐人尋味是,自個兒沒門,可不意味著別人也一樣,總有實力堅強罩得住食友相揪,領你坐上這一位難求搶手餐桌。
慢慢心知肚明,這些世稱「訂位困難」餐廳,不管是否公開明示或圈內默契周知,大致上都採「熟客預約制」,不認識、沒交情,便抱歉難成座上賓。
迫得我,以往總是一派悠閒、吃餐廳全靠緣份,這回滿席、下次早些總訂得到;現在可不行,若遇極度饞想者,常不得不私下央求朋友幫忙,否則永難得嚐。
追究其中緣由,一來出乎飲食顯學年代的全面來臨,追獵名食名店名廚蔚成紅火風尚,僧多粥少,自然衍生出此種「限定分配」作法。
二來純屬台灣此地此刻獨特現象,疫情全球肆虐、國境交流封停,以往世界各地迢迢四方追星吃餐廳的饕客們全困在國內,遂令不少原本就搶手的餐廳,在供需嚴重失衡左右為難處境下,乾脆直接轉為只服務熟客。
而幾度有幸登堂入室過程中,也著實屢屢為這套運作體系瞠目驚奇:把關之嚴,熟客光是代為訂位還不成,非得本人在場才算數。而這些入門之賓的熱情捧場程度,不單單每次光顧後便順便預約下一回;最極致是,一口氣直接將來年座位一月一次全部訂滿。
所以,曾幾度因食友夾帶、好不容易幸運擠進東京某些傳說級「永遠訂不到」壽司店,入座後,左右鄰座紛紛招呼……一問才知,都是月月造訪超級忠實顧客,且剛剛好都訂這一天,久而久之當然熟稔。
開席後,見壽司師傅與客間的互動往來,話題不只食物,連家人近況、最近忙些什麼吃喝了些什麼、下回一起去那兒探探什麼,熟友話家常般暖熱。
「對我來說,這已經是多少年來、朋友般的相聚和支持了。」食友如是說。
我懂。所以每聽坊間抱怨哪家餐廳姿態高不給訂、或批評這樣的規則不公平不合理;而我,雖因多半在家吃飯,出外覓食全為涉獵新知打牙祭、較少頻繁造訪同一店家,導致從來很難晉身熟客,遂同樣也面臨訂不到餐廳的問題,但卻傾向尊重並寬容看待這景況。
畢竟,隨料理的個人化、風格與創作性越來越被高舉,算是創作者的任性吧!對許多廚人而言,與其面對尚還摸不著頭緒的陌生客,自然而然更願意做菜給長年跟隨且充分理解自己的思維、手路,甚至熟悉各階段演變的欣賞者、鑑賞者享用。
而且,若回頭追溯,這「生客止步」、只做菜給熟人吃的傳統其實自古至今一直都存在,只是多寡問題──古早時代也許藏於貴族富室家廚中,再之後有俱樂部、聯誼社、會所,採「介紹制」的傳統京都料亭;此之外,也多的是不肯受訪、不公開載錄於媒體與指南專書、僅只口碑相傳的神祕餐廳……
差別只在於,進入數位時代,社群網路無比發達,人人拍照、打卡,這些大隱於市之所突然間人盡皆知、人人都想一窺究竟,雜音自然就多了。
然而世間美味處多如恆河沙數,何須執著只非這瓢飲;客人挑餐廳,有本事有能力的餐廳挑客人,平心說來也是順理成章。更何況,雨後春筍般不斷冒出頭來的新餐廳,或因座位數足夠、或因作風平實,樂樂意意廣開善門、期望雨露均霑多接觸新客的所在也還有的是。
唯一只希望,事前挑客無妨,進得門、上得桌來,生客熟客都能賓至如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