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隨機能生

用了多年的電動牙刷不幸報廢需得更換，上網一查，發現原本慣用的型號已經改款，新款樣貌一新，再非是過往的單純白色主調，通體粉紫，非常炫目……

「唉唉這不行啦！」向來「恐色」如我，一看忍不住哀號，光想像這紫色怪物突兀出現在咱家一任白淨浴室盥洗檯上，便一個頭兩個大……

「這……你也太龜毛了吧？」本以為對我的長年刁鑽挑剔脾性已經麻木的另一半，不知是否耐性磨光，竟出言抬槓：「你不是一直倡言『形隨機能生』，這會兒竟不管機能、優先考量顏色，不是自打嘴巴嗎？」

讓我登時一愣，隨即忍不住失笑：「欸，反了反了，看來我的文章你根本沒讀通，正因為奉行形隨機能生，這種莫名其妙的紫根本不是電動牙刷機能之所需，所以才萬萬不肯接受啊！」

「形隨機能生。Form Follows Funcation」，是美國建築師Louis Henri Sullivan於19世紀末所提出的主張，認為從空間到器用的形貌生成，一切均應以機能為唯一依歸，任何「無用」裝飾，不管造型、顏色、紋案、語彙，都應排除在外──另一更激烈口號則是奧地利建築師Adolf Loos倡言的「裝飾即罪惡」，都成為二十世紀初席捲全球的現代主義的核心思潮。

後來，因發展日久，現代主義為這世界帶來的深遠影響雖有其正反利弊評價；但此一思維卻在設計領域歷久彌新，更是我長年全心全念擁抱的美感心法：時時提點我，卸除、跨越一切無謂不必要之冗贅長物，繁華落盡，直見本質本真，才是生活裡甚至人生裡，得能專注自在、安頓自得之道。

所以，出乎這無比堅持，特別在居家之經營佈置上，從過去到現在，各種生活物事的採買，杯盤碗碟壺盆砵等餐具與廚用道具因品類多樣，只要稍微花點心思，都還能大致選到既上手好用又簡約悅目商品；但消耗品如面紙、垃圾袋、菜瓜布、打掃用具等等，就得多費些周章。

而電器，則是另一讓人傷透腦筋的項目，不知為何，大型機種勉強還好，小家電領域卻顯然還是繁複斑斕鮮豔多彩者為多。

雖說隨著設計與美學意識的升揚，近年漸漸出現延請設計大師跨刀聯手推出的簡雅美形之作，但畢竟非為市場主流，若從價位與功能考量，往往不一定都能心服買單……

──是的，正因奉「形隨機能生」為圭臬，對器物向來更是抱持務實心態，萬不能受全視覺所誘，能力可及、堪用合用定然是必要前提。

導致長年來始終咬死能不換就情願天長地久絕不更換，一旦再無法相守，便一整個如臨大敵，若原有款式買不回來，便得在實用與美觀間左右為難、掙扎再三。

話說，照理比起其餘家用工具來，電器理應更是機能為先為重的類別才是，為何反而風行草偃百多年的「形隨機能生」理念卻並未綿密深入此中？

只望，能有越來越多越寬廣選擇，以稍抒解，我在電器上已然膠著太久的「恐色」焦慮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