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盆小砵用處多

幾度提過，即使早年曾一度被冠以「戀物作家」之名，然隨年歲閱歷與心境的增長漸老，物欲越發清寡淡定。不僅數年前趁自宅翻修時機，一口氣捨離了家中大部分器物；且購買上也越來越謹慎保守，除非絕對必要確實有缺，等閒不再多做張看，更遑論添新。

但話雖如此，總還是有那麼幾類例外，若店家裡旅途中久久一次不期而遇，仍會忍不住心猿意馬停下腳步，珍重捧起細瞧；甚至抑遏不住心癢衝動出手買下。

——其中一類，是各種形貌尺寸的盆、籃與砵。

當然一律皆屬天然材質：木、藤、草、竹；大者需得雙臂環報、小則足可兩掌盈握，樣式高高低低深深淺淺不一，色澤紋路各見樣態丰姿。

你問我，累積這麼多盆砵究竟何用？用處可多了！餐桌上盛麵包、水果、沙拉，廚檯上收納不經冷藏的根莖蔬菜果物、需得快快吃完的小袋點心餅乾零食、等候品試的茶酒食物樣品；廚房之外，還有手邊經常取用的各種零零星星文具工具小物，全得仰仗它們大肚收容。

過往為文談自己的收納哲學，洋洋灑灑七大守則之最後一條：「適度保持從容隨性。偶而容得一點不經意小小淘氣般的凌亂，則是另番自在生活味道。」

——事實上，這小小不經意的凌亂，便多虧這些盆砵幫忙，才能亂得自成章法。

而回頭細想，開始對這些盆砵發生興趣，始自十八年前，我的第一回峇里島旅行。

那時節，峇里島還未如此刻這般遊人熙來攘往如織；特別烏布，猶仍一派田園處處悠閒景象。有限的店家裡，除在地手作工藝品和繪畫外，還穿插些許從民家流入市面的二手家品家飾家具。

這裡頭，一舉攫獲我心的，便是這一個又一個的盆砵。整塊木頭雕鑿打磨而成，表面泛著日日經久摩挲使用後隱隱綻放的潤澤幽光，溫暖美麗非常；比起新品來更顯渾拙樸美，一見就愛上。

迷得我一路走一路看，一點顧不得碩大笨重不易攜帶，細細揀選了幾只回來。果然，一進咱家廚房，便立刻自自然然融入其中，逐一派上用場，彷彿天生原本就該在這裡一樣。

自此結緣，日後旅途裡，我總是不知不覺沿途留意起類似的物件。隨時代流轉，整塊實木的不免越來越少也越來越難高攀；於是，籐竹材質也漸漸納入收藏，不同於木砵的沉著敦厚，輕盈纖巧，又是另番風致。

當然第一鍾愛還是當年從峇里島奮勇扛回家、形體最碩大厚實的這只木盆。最露臉是年年白露前後文旦季，一大箱上好麻豆老欉文旦柚從家鄉堂堂寄到，一顆顆盆裡高高堆疊成寶塔狀，一整月幽幽散送芳香，好個應節豐饒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