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許多人、特別是傳統路線的紅茶愛好者而言,說到紅茶杯,腦海浮現的影像應頗一致:淺底圓碟上,一只寬口淺底薄胎有耳杯。 就連在我自己的紅茶書裡、課堂示範上一律呈現的,也都是這樣的杯款;且還諄諄補述提醒:和壺具一樣,同套餐具組裡,較顯高瘦的那只裝咖啡、寬矮圓的這只才是紅茶杯。 但實情是,回歸日常真相,在咱家呢,餐桌旁或沙發上捧碟執杯、優雅悠閒飲茶的畫面,其實並不常上演。絕大多數,反而是書桌上電腦螢幕前埋首奮力工作之際,身邊有一杯紅茶相伴。 工作桌不比餐桌,特別寫作時分,無可避免地,各類工具道具參考文件資料書籍層疊堆積如山,這時刻,若還硬要擠入一碟一杯,未免也太侷促累贅。 當然紅茶杯有耳有碟原本自有其道理:十七世紀,茶杯隨茶葉自中國、日本遠渡重洋到歐洲,落地生根後依隨當地生活方式悄悄改了形貌:杯邊生出耳朵以能防燙;且為了順應多半加糖加奶的西方飲用習慣,小巧的茶托則轉化為盤碟,方便放置糖、攪拌匙等佐茶配件。 然一來茶國子民如我,從小持杯飲茶到大,根本不怕燙。二來,即使喝的是從產製到品飲體系都由西方建立的紅茶,逐年喝出神髓後,糖和奶都少加了;除了非得濃厚不可的早餐奶茶外,其餘時間,偏愛的是清洌清新、宜於純飲的單品產地莊園紅茶,不免更覺這多出來的杯耳和茶碟著實多此一舉平白礙事。 因此,漸漸地,單單純純小小巧巧、好拿好握且不佔空間的東方杯款,竟就這麼反客為主,成為我的紅茶杯主力一系。且還進一步跨出書房來到餐桌上,佐配點心甚至待客,都常由東方茶杯擔綱。 ——東方杯盛西式茶,綠茶杯喝紅茶。對照數百年來紅茶歷史文化的歐亞東西不停往還流動,不禁莞爾。 而檢點手邊常用杯款,最早來家的兩只,購自第一次京都自助旅行。那時節,年紀輕阮囊羞澀,當然名窯藝匠全高攀不上,也還未有心思探究來源姓字,純是清水寺附近漫無目的散步當口的偶然邂逅: 一為質地清細、造型古雅的青瓷杯,另一則是表面有著渾拙凸紋的米白陶杯。但這偶遇之緣,卻悠悠持續了二十載;至今,仍是我最愛最上手的茶伴,長年經久撫觸啜飲,越見情味深長。 此之後,陸陸續續再有添新,大致都是這樣敦厚樸雅、卻自有獨特韻致韻味在其中的杯款。 踏實常日氛圍,是我向來於茶裡的一貫追求,自在自得,舒心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