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來一碗
- 2019-04-20 訂閱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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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提過,日日晨起填肚暖身、提神振氣的奶泡紅茶與拿鐵咖啡,習慣以量體碩大敦厚沈實的馬克杯盛裝;但有時興之所致,也偶爾改以碗擔綱。
相較於馬克杯的俐落,碗裝咖啡或奶茶,手感與氛圍都很不一樣:熱騰騰碩大一碗,兩手圍捧交握,從掌心到味蕾到身心靈都更靜定溫暖;特別逢上鬱悶多雨、深冬凜冽以至熬夜疲憊甚至宿醉早晨,分外療癒舒坦。
碗盛咖啡或奶茶,在歐洲其實還蠻常見普遍;法國還有專門名詞,叫「咖啡歐蕾碗 cafe au lait bol」,亦即牛奶咖啡碗,專為早餐時段暢飲加了大量牛奶的咖啡之用。
我在近二十年前一次法國旅行中,於巴黎街頭某鄉村風麵包咖啡館第一次見識到這器皿,質地穩重厚實,一碗滿裝,喝起來極是豪邁爽快;還學周遭的喝法,將可頌麵包浸入碗裡,滿沾咖啡再吃,香潤美味,好生過癮。
當下著迷非常,立刻從店裡買了一只回來,打算自此加入早餐杯具行列。
只不過,這只咖啡歐蕾碗由於樣貌略顯單調、沒什麼趣味,僅僅上場一兩次就束之高閣;冷落好一段時間後,偶然挪做廚房備料碗,竟頗覺上手,就這麼改換身分成為烹調道具,從此與咖啡奶茶絕緣。
雖也不是不曾留意過其餘法式咖啡歐蕾碗,但由於大部分之顏色圖案色澤都略嫌太鮮豔亮麗,非我所愛;就這麼拋諸腦後多年,後來,反而是開始喝日本抹茶後,入手一二日本茶碗,竟意外重拾前緣。
原因在於,雖愛抹茶,然畢竟比起其他茶類來,泡製步驟難免較顯繁複,忙碌步調裡實在很難經常享用。不忍茶碗閒置寥落,某回晨飲時分,照例按下義式咖啡機之際,架上一眼瞥見,心血來潮取了來裝;沒料到極是合襯──既保有了碗喝的暖和酣暢,日式茶碗特有的內斂雍雅與渾樸質感無疑更合我心。
就這麼戀上了,自此,茶碗瞬即轉了功用,抹茶是久久一回的閑情逸致,而咖啡碗、奶茶碗卻成頻繁的日常。
一旦成為日常,原有這一二茶碗竟覺不夠;但好茶碗難得,順眼的往往價昂難能高攀,從日用陶器裡尋,也不見得都看得上;靈機一動,把腦筋動到飯碗上,結果發現選擇還真不少。
但也不是什麼飯碗都可挪來權當咖啡碗,正宗傳統圓碗用餐感太強,捧著老覺像喝湯,很不對勁;幾度嘗試,發現碗身有點高度、最好有明顯的圈足,質地形狀稍微特殊甚至帶點角度、氣韻獨樹一幟,最能和合。
比起茶碗來,飯碗當咖啡碗,似乎更多幾分寫意之趣與生活感──這才醒起,日本茶道領域裡擁有至高地位的高麗「井戶茶碗」最早原也是飯碗,柳宗悅說它:原就非為茶而打造,純然的「雜器」,遂成「無事之美」的如實呈現,是「茶之美的極致」。
確實如此哪!生活日用裡平實踏實脫胎而出,此中之美之樂,遂分外陶然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