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居酒屋



前年中,疫情升溫餐廳暫停內用,長達數月時間不曾外食,或是自炊自食、或是外帶外送解決;蝸居在家期間和另一半聊起,最想念是什麼?很奇妙是,兩人不約而同答案,竟都不是任何其他類型餐廳,而是──居酒屋。

是我們從年輕至今、週末假日夜晚的經常消暇之方:地點通常在台北中山街區條通一帶,找一處合味小店,吧台畔,幾道下酒料理、幾杯燒酎加冰或威士忌highball,一邊兒悠然然慢味細品,一邊兒天南地北閒聊,沉浸在周遭隨夜之漸深而越發酣暢熱烈的氛圍中,無比陶然。

行旅日本之際,居酒屋也是我們經常流連之地,只要落腳於夜生活豐富的城市便定然安排一二,且回回心悅滿足,留戀難忘程度甚至更勝頂級名廚餐廳。

居酒屋在日本發展已有數百年歷史,最早興起於江戶時代,原本是供外食族群填肚飽腹的飲食店,後來才將以飲酒為主的店家獨立成類、有了「居酒屋」專稱,成為當地人們夜間小酌歡飲之所。

在台灣,日式居酒屋最是雲集處,則非前述提到的台北「條通」區莫屬。

所謂條通區,指的是市民大道、南京東路、中山北路與新生北路間的整個街區,稱呼上則以市民大道為「一條通」、南京東路為「十條通」,中間巷弄則次第為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條通。

一望即知,「條」與「通」皆屬日本稱呼路巷之詞,故此區之成形可追溯至日治時代,當時原是官員宿舍區,戰後數十年才因時事人事更迭蘊積,漸漸成為日風酒廊酒吧以及日本料理店、居酒屋的匯聚地。

過往,條通的居酒屋們絕大多數都以在台日人、特別日商駐台人士為主力消費群,故而從形式、風貌到菜式可說幾乎與日本零時差無距離;不少店家都由日籍店主經營掌廚,原汁原味程度,不但常常中文菜單付之闕如,連點菜應對都只日文能通。

因此,菜色與酒品之本格正宗也無庸置疑:各式經典日式涼拌烤物炸物燉滷酒肴是常備定番,如鹽辛、沖漬、酒盜一類對國人來說略有門檻的鹹漬生醃發酵佐酒小菜算基本款,即連地域性鮮明的各地鄉土料理或新派風格創作菜也不時可見,百花齊放。

酒品亦頗有可觀,特別燒酎,也常不僅限於市售常見之代理商引進款,內行店家各顯神通尋來的多樣銘柄幻酎限定酒,每每讓愛極燒酎的我大呼過癮。

對我而言,此中之樂,不只在於不出國門便能盡享道地日本市井常民醺然之樂之味;更是我心目中,因特殊地緣、歷史、文化之重重交揉交錯而生的,屬於台灣、屬於這座城市的獨樹一幟飲食風景,分外珍視珍惜。

而近些年,時勢時潮輪轉,條通風景也開始出現變化。

首先隨美食追獵與日本旅遊風氣的越趨熱絡成熟,越來越多人注意到居酒屋的魅力與美味,既有客群開始鬆動;2020年,新冠疫情全球延燒,國境封閉,更使日客數量瞬間大減。

沒多久,一部《華燈初上》,將此區一舉捧成各方關注的名所,隨而湧入的年輕在地客,雖多少抒解了原本的沒落瀕危,卻也某種程度改變了條通居酒屋的氣氛甚至形貌:

越來越多不善酒甚至不喝酒、把居酒屋當飯館的客人,使菜單裡的下酒菜鄉土菜越少、尋常普及食堂菜越多;酒單裡的燒酎重要性減了,各式水果沙瓦特調成新歡……至於街巷間飛速增加的韓國料理店,則又是另一耐人玩味景象。

是時代衝擊下的新一波轉化與前邁,將會如何走向?且靜待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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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 PEKOE。然後,繼續邁進

相信已有不少熟悉我的朋友察覺甚至知曉,曾在我的工作與職涯中佔有無比重要地位的「PEKOE食品雜貨鋪」,已完全從我的人生與生活中消逝,再無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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