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餐前酒時光

一月末自日本新潟賞雪歸來至今，已將近六個月不曾踏出國門，對成為自由寫作者後，從工作到生活都深深依賴海外旅行、且二十年來始終沉迷其中樂此不疲的我而言，這記錄委實空前。

好在即使熱愛旅行、但同時也極度宅家戀家，遂竟也未如預期中煎熬難耐，埋首伏案、做飯吃飯、讀書抱貓一如常。尤其每每思及台灣以外其餘國度的一片哀鴻，更覺自當知足安份、不應奢想。

只不過，這靜靜日常中，還是不免屢屢遭書裡、電視節目裡以至過往照片的旅中畫面勾動心中波瀾。

然說來奇妙，尤為牽念的，往往不是那些著名旅地旅點、壯闊絕美勝景、千載難逢際遇，反是旅途裡看似尋常微小的點滴一瞬，分外讓人咀嚼回味不盡。

像是，黃昏向晚的餐前酒時刻。

早年行旅歐洲之際學當地人養成的習慣，正式晚餐前，找一處酒館酒肆甚至咖啡館，淺淺小酌一番。

那當口，一日將盡、夜之芳華將臨，身與心都特別放鬆，閑適啜飲一杯醇美之飲──也許是香檳、氣泡酒、Manzanilla或Fino雪莉酒，也許是Martini、Margarita、Gin & Tonic、Whisky Sour、Mojito等調酒，也許是各色在地開胃酒，順道還來上一兩碟開胃小菜……徐徐漸至微醺，心悠了、胃開了，一點一點變得深濃的暮色中起身，朝晚餐處漫步而去。

那甘美情致，著實難捨難忘。

而細細檢點，多少年來在多少地方，還真累積下數不清說不完的、這般醉人體驗。

比方在歐洲大城小鎮、廣場街道，酒裡，閒看周遭古老建築、石牆、巷弄在向晚餘暉裡一點一點改換顏色而後燈光一盞一盞幽幽打亮。

最留戀在威尼斯，幾乎城中任一角落都找得著絕佳品啜餐前酒的地方；更別提十足在地血緣在地風情的Bellini和Spritz經典開胃酒，到現在，不管身在何處，只要點用這兩款調酒，那瑰麗壯絕水都景色，都定然再度湧現腦海。

比方在島嶼海濱旅館。最懷念是摯愛的菲律賓Pamalican島上的Amanpulo，如此遺世獨立所在，住客們白日各自疏遠躲藏，不管走到何處都少見人煙；然時間一到，總是彷彿說好一般，從四方紛紛聚攏在面海的Beachclub的酒吧，一起舉杯，靜靜望向一輪紅日輝煌吞入浪濤下。

最安適則莫過於在自己租住的度假小屋──為此，買菜買食材之外，我總會同時備好相關材料，日日動手做飯前，簡單快速為我倆調或倒一杯酒，陽台上、庭園裡，安享一段悄然靜謐時光。

還有郵輪上。從甲板露天座區、自個兒的艙房陽台、以至樂聲人聲歡鬧的酒吧窗畔，捧著酒杯，遙望天際水際相連的遠方，海風輕拂、海波粼粼、雲色霞光紛呈豔彩變化，船兒在醺然裡隱隱微微擺盪……是讓我們一再一再不斷念叨，最最銷魂一晌。

所幸身雖不能行，近幾年我們也開始，偶爾久久一次把腳步放慢，一天忙完後，吃晚餐前就近找家喜歡（且也肯早些開張）的酒吧少許偷閒放空一下，彷彿借得一點點旅行的況味，也是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