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的國界：沖繩小記

五月，公司一年一度員工旅遊緣故，有了一趟短短沖繩小旅行。

其實早對這裡抱持高昂的興趣，渴望一遊已經多年。原因在於，沖繩與台灣兩地的神似：

同樣亞熱帶大陸邊陲島嶼，同樣大國夾縫間掙扎委屈求生的宿命，同樣中日西方各種文化混血交互衝擊……

所不同者，沖繩記史、立國超過千年，擁有強固而悠久之歷史文化傳承──對我而言，這似中有異，於是更添魅力。

果然所料不虛，是一處直截碰觸我心的地方。

當然，藍天藍海白沙灘與蓊鬱的亞熱帶密林固然無比宜人，但深有共鳴的，卻還是建築、村落、古城、民家、宮殿、工藝等人文風景。

尤其一場傳統舞蹈、鼓樂、民謠誦唱表演，明明純然觀光行程，卻是一開場便百感交集，深刻感受到這命運錯綜複雜之地，過去與現在仍能如是緊緊相繫，剎那泫然感傷、久久不能自已。

還有沖繩的器物。特別央求去了讀谷，短短時間裡快速走看了幾處工坊店家，比之日本民窯的內斂謙遜，沖繩的陶作，形體敦厚沈實，色彩與圖案卻顯得妍媚奔放、灑脫不羈，好生悅目。

但毫無疑問，最最心折當屬，沖繩的料理。團體旅行的必然，餐食大多以buffet自助餐為主，雖無法精到，卻意外吃得多樣：

幾日下來，阿古豬、石垣牛、炒苦瓜、炒昆布、炒木瓜、海葡萄、水雲醋、花生豆腐、涼拌秋葵、燉豬腳、豬耳朵、豬雜湯、墨魚湯、沖繩麵、炒麵線、鹹粥、菜飯、豆皮壽司、Taco飯、咖哩飯，各款泡盛和地產啤酒……重點菜色幾乎都囊括。

這兒的食物，風格素樸家常、清淡淨爽、真淳原味，是我最喜歡的類型。物產與調味烹法與台灣簡直血緣表親般相仿，亞熱帶島國性格盡顯；且流露著清晰的四方交融痕跡，讓人一方面新鮮、一方面又覺熟稔親切，更加心折著迷。

諸多在地食材裡，最留戀是島豆腐。口感介於日本豆腐與台灣豆腐間，既軟嫩又扎實，豆味鮮濃。最驚奇是水準無比整齊，從早餐到午餐到晚餐，從炒的煮的涮的冷的熱的一路放懷痛吃，幾乎每一口都吃得出源源本本的傳統豆腐味，至今憶起，仍無比想念……

再次印證我之多年所思所得──長年旅行下來，遍嚐各國各地料理，越來越瞭然，所謂國界，在飲食的世界裡其實無比薄弱；反是地域、季候、風土的連結以至歷史與人的流轉交錯，才是其形貌神髓的真正決定關鍵。

而對我而言，這無形的、食物的版圖，比起政治上的國界來，無疑更踏實開闊、更有說服力，也更接近我心目中，這世界的理想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