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的魅力 (2003.11.04)

北海道秋日風光  攝影/ Yilan

〈旅遊集〉

■冒險的魅力■

「就試試看一次如何？」這句話，在我的旅行裡，幾乎可以說，是最經常出現的一句話。有時，是對同行的旅伴說，有時，是自己對自己說。

據說我的太陽星座，射手座，是命定裡對於新的事物、新的冒險擁有無窮的好奇與追求欲望的星座。

星座此事究竟準確與否我其實始終並不敢輕易論斷。然而，性格裡素來的、極其強烈的喜新求變因子，確實令我這十數年來、算是比較能夠自信而完整地自己做選擇做決定之後的生活與生命，格外活潑飽滿多姿多彩。

而在我的旅行裡，這樣的個性尤其表現無遺。

說來，旅行本身，在本質上原就是一種脫離日常既行軌道，走入全新的地域、接觸全新的人事時物的行為。所以，在旅行裡，對於陌生的事物的追尋、以及對熟悉的事物的共鳴，往往成為每段旅程裡不停交錯的兩面，前者，讓你感覺新鮮感覺奇異感覺視野識見的被開拓被開啟，後者，讓你感覺安心感覺親切，都一樣能夠引發許多的感觸與驚喜。

許多人在其整個旅途裡，看見的尋尋覓覓的，都是既習的已知的部分，他們將故鄉的影子投射在異地的景物上，努力比對著其中的同與異，然後，或歡喜或莞爾，或慨嘆或感懷……；——這其實是極其經典而歷史悠久的一種旅行態度，我們從國內外無數書冊典籍可以讀到，許許多多震古鑠今的文學名作，就在這樣的過程裡誕生了。

但於我來說，熟悉的物事固然令我覺得會心且安頓，可我總是忍不住，在旅行中的分分秒秒裡，盡其所能地，鼓勵自己隨時整備起滿滿的勇氣，不停尋求全新的、從未領略經歷過的不同體驗。

比方不斷嘗試新的食物。麥當勞、肯德雞、Starbucks……，這些跨國連鎖飲食處，其實某種程度地重構了旅行者的行路版圖，即便其實每一國每一地的麥當勞或者都還多少有著微妙的差異，但卻還是讓旅客們在異地的惶惑裡，得已從熟稔的點餐方式與味覺上，多少得著一些歸屬與溫暖；但我卻寧願走入一家全然當地氣味的食肆裡，對著天書一樣的菜單勉力翻字典、和侍者比手劃腳揮汗溝通，只為求得一回，可能是全然的愉悅、也可能是驚訝不慣的味蕾新得。

比方不斷嘗試新的旅館形式。除非真是為了方便或省錢，我總是避免入住那種，全球各地一式一樣，一推門走進lobby、便當下渾然忘卻此時身在何地何國的商務型旅館；——忘記是誰說的，在這樣的旅館裡，就像是被包在一個安全的殼裡，好像從未離家一樣安適。但我卻更喜歡更願意，從home stay、pension、B＆B，以至於度假resort、boutique hotel、溫泉旅館，一處一處，玩味當地的人情、當地的生活、居住風格與風尚。

比方嘗試各種各樣的交通工具，嘗試領略不同的景致、場域與行為，每一次，都讓我因而有了更多的看見與體悟，非常愉悅非常豐美。

當然摘取冒險的甜美果實的同時，不能不面對的，則是因著在未知裡摸索而難免遭致的失誤與挫敗：

在異地的複雜巷弄裡一再迷失、因著溝通的落差而遭到不禮貌的對待或金錢的損失、不小心點錯菜而不得不吞下完全過量或難以下嚥的食物、疏忽了某個細節導致精心規劃好的計畫悉數泡湯……；——即使事前做了再多的功課再完善的準備，這些挫折，仍舊始終不斷地在我的旅行裡一再發生。

最近的一回，發生在剛剛圓滿達成的北海道之旅裡。雖說聽聞了即使是國際駕照還是很有可能在當地被拒，也從未有過在國外開車、同時還是左向開車的經驗，但我和另一半卻還是決定大著膽子、在當地試試租車旅遊的方式。

過關斬將一般，我們央了旅居日本的朋友幫忙訂車，也成功在幾乎語言全然不通的狀況下於旭川取了車，並約好數天後在函館還車。上路後一路順遂，然而，就在沾沾自喜著認為一切都沒問題時，一日，在開進隧道的當口，因為不習慣距離的拿捏，車身太偏左了，稍微擦撞了路側，當時只是聽到輕輕地「砰」了一聲，一時不以為意，沒想到開著開著沒多久車子就發起抖來，找路邊加油站修車處查看，一團比手劃腳再加上以電話請朋友兩邊翻譯，才知道其中一只輪胎與鋼圈都壞了。

一時找不著合適的零件更換，只得先換了備胎勉強繼續前行。接下來的一日，幾乎是一路走、一路尋覓有相同的輪胎與鋼圈可更換的修車廠，經過幾番周折，好容易才修復。

「所以，語言不通情況不熟還租車真是很冒險的……」終於大致穩妥、再次上路後，另一半不禁有感而發。

「我想，要看在旅行裡，我們真正看重與追求的是什麼吧！」我如是回答。

「你說的對，我懂。」還不及解釋，另一半便已會心微笑回應。

那時，我想說的是，等到旅程結束、返國歸家，甚至不用等到幾個月或幾年之後，很快地，那時曾經的焦急無奈惶然不安都將很快消失無蹤；但真正深鏤心版、久久難忘的，卻會是這一路因著自己開車而格外見識了震懾了的美麗風景，以及好山好水裡任意穿梭來去的自在；以及在事故發生之後，這許多熱情熱心伸出援手、一點不肯多求報償的當地人們滿滿的情意。這些，可都是千金難換的珍貴經歷。

而這點，或者也是旅行所獨有的迷人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