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酷愛米飯之人,幾乎已達不可一日無飯程度,然一直以來,每每外食,我卻常不自覺地以麵類為優先選擇,極少點飯、特別是白米飯。 早年對此頗覺困惑,後來才慢慢想通,應是自身美味雷達的趨吉避凶本能所致,不讓誤踩顯然處處皆是的難吃米飯地雷,敗興而返。 真的。我總是想不透,明明台灣農藝出類拔萃,台灣米之特色與獨特性在世界米飯榜上也絕對穩占一席之地,然奇怪的是,坊間餐廳對此卻極不講究──日本館子因固有傳統緣故普遍表現略佳,但在台菜中菜類別,從頂級餐廳到家常小館,端出的米飯卻常見口感粗硬、味道貧乏、香氣缺少甚至帶著耗氣悶味,一吃便知是漫不經心毫不講究的粗疏之作。 最恐怖是甚至還滴上沙拉油同烹、或在最後灑上一撮老掉牙黑芝麻自以為可增色添香,卻反是欲蓋彌彰,更添貧陋感。 「我可不可以自己帶飯啊?!」每回碰到這樣的米飯,我總是由衷湧現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尤其眼前菜色越精采,這哀傷越是巨大……還記得有回在某知名台菜餐廳,一盤色香味俱全煎豬肝吃得我感動涕零,遂不顧潛意識裡正悄悄作響的警鈴,衝動點來一碗飯;果不其然,高昂的情緒瞬間煙般消散,抑鬱多年的憾恨又繼續往上堆高。 挫折積累深重,前些年,擔任農委會米食推廣政策之諮詢顧問時,我甚至曾經一度提議,是否有可能發起「好好吃飯」活動,號召各路餐飲店家加入,只要願意認認真真選好米煮好飯,便發給標章一枚、張貼於店門上,讓如我這般「愛飯者」得能清晰辨識、尋味而來。只可惜因牽涉龐雜廣遠,這點子終究不曾落實。 其實應該沒有這麼難吧?用不著多貴多頂級的米、更不見得非得雪山泉水備長炭南部鐵器雲井窯土鍋加持,忙懶煮婦如我,在習慣直火炊飯之前,光靠一只老電子鍋撐持二十多年,早已瞭然只要願意稍微在各方面多點關注: 好好選擇在地好農當季新鮮米,留意存放條件與賞味期,洗米淘米浸米煮米之時間方法技巧多用點心,雖不見得定然美味絕頂,但也已足夠讓人吃得舒服踏實滿足開心。 寫到這裡,頓時憶起多年前在京都名料亭「吉兆 嵐山本店」,一頓飯十幾道華餚,連當令的牡蠣炊飯都已享用完畢後,女中竟然又端出一砵以厚釜現煮的粒粒晶瑩白米飯,誘得我顧不得已經飽脹過頭的肚腹,奮勇扒個精光。 ──這是何等的自豪!對他們而言,精心烹煮的好米飯,也可以成為一道足以和其他菜色比肩而立、堂堂壓軸的珍饌。 且不單名料亭,在日本,處處都可以領略到這種認認真真面對米飯,把米飯當做每餐裡不可或缺要角的堅持。痴愛之深,還常見連吃餃子、炒麵、拉麵也都要佐飯,對我們而言著實很難理解的「主食配主食」的奇妙習慣。 應是這樣的執著堅持,才能創造如是令人豔羨的、街頭巷尾俯拾即是的美味米飯能量吧! 事實上,我始終認為,台灣米品質至今早已一點不遜日本米。成就之高,甚至讓我的旅行興奮度也隨之減損不少;特別是溫泉旅館的早餐,期待了一整夜的白米飯送上,一筷划入口中……我的反應竟漸漸從過往的:「啊,好好吃的飯哪!」,一轉而為:「欸,和家裡吃的沒差很多嘛!」不過,嘴上雖埋怨,心裡可是得意非凡驕傲滿滿哪! 只願,業者能多向上覺醒,消費者多關注鼓勵,讓身屬米飯國度子民的你我,不管人在何處,不管家食外食,都能充分享有「吃好飯的權利」,展現同等的自信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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