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壽司好滋味（2002.04.02）

我覺得，日本料理裡，壽司，可說是是極難得地，能將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與心覺等多種感官享受結合在一起的一項美食藝術。

——自彎身落坐吧台前，與壽司師傅近距離面對面、相互點頭微笑示意那刻開始，先是一面與師傅寒暄討論今天有何生猛上品、一面心上反覆斟酌著點用的種類與順序，繼之以眼睛追隨師傅漂亮切魚肉捏壽司的俐落身手，以耳朵聽取魚刀與砧板、手與手與魚與醋飯的悅耳碰觸；一直到壽司完成呈上眼前之際，拿取時手指尖上傳來的冰涼觸感與美妙彈性，鼻端上洋溢著的魚生鮮味與清新的米香，以及送入口中時，在味蕾上油然嘩地散開成各種迷人的層次與感受……

非常豐富非常緊湊，必需得專心一意、全心全感官投入，方能點滴領略每一步驟上每一知覺裡所體會感知到的，每一重喜悅。

遂而於我而言，上壽司店必然就是專為享受壽司而來，若還有朋友聚會聊天談事情等其他任務便絕對不考慮；畢竟，美味壽司當前，若還心有旁鶩，一味與身邊人喋喋然絮絮叨叨聊天攀談打岔，那可真真是焚琴煮鶴殺風景了。

而各種壽司店裡，我較偏好的是走道地、專業、精緻細巧取向的東京「江戶前」風格壽司店。當然也不是不喜歡熱熱鬧鬧、五花八門各種壽司從眼前一輪輪流轉不停的「迴轉壽司吧」，然而這樣的地方，氣氛與平價考量更勝其他，似乎更適合呼朋引伴或一家大小闔府光臨，團團圍坐著喧嘩指點笑鬧搶食，歡欣鼓舞開心盡興一番。

真正吃壽司，還是得上專門店去，而且最最好還是那種座位不多、專以壽司吧台為主的小店。坐在這樣的店裡，靜靜欣賞品嚐手藝高超、因之在和藹笑容裡流露幾分自傲與威嚴的壽司師傅精彩絕倫的演出，這般怡然自得的享樂況味，著實令人不能不為之沈醉上癮。

而日本不談，在台北，我曾在諸如「東丸」、「鯉」、「榮松」等處，擁有過極好極難忘的壽司經驗。

最近的新發現，則是天母的「千一」。與其他高檔壽司專門店相較，千一壽司的身段格外顯得親和平易不少：一坐上吧台，便有一張條列清晰清楚的點用表格奉上，每只壽司價格依魚材種類不同約從30元到120元不等，自可以拿著筆自己斟酌勾選一遍，吃了多少花了多少悉數成竹在胸。既往吃壽司時那般一面點一面擔憂狐疑、臨到帳單奉上時還是不免大嚇一跳的驚悚場面，在此幾乎不會發生。

而最最令人擊節讚賞的，則還在壽司本身。那日，在李勝烽師傅的操刀執掌下，從現流透抽的清新甘甜、竹莢魚的馥郁襲人、甜蝦的甜美滑潤、生干貝的香Q爽口、生海膽令人萬分傾倒的直截生鮮、以至星鰻的綿密軟嫩……，配之還帶著微溫的醋飯，以及鬆緊有致、纖巧玲瓏恰恰一口的高明捏工，令得我們一路品味、一路再三叫好。

其間，還在李師傅的推薦下，嘗了「蟹味噌」這一味：將醋飯以黃瓜薄片包裹、頂端再點上一抹生蟹黃，蟹黃那極濃稠強壯的鮮美與黃瓜的青脆結合一體，口感著實無法言喻。

最後，我每回吃壽司必然不錯過的，以一枚軟嫩香腴的厚煎蛋壽司與一碗熱騰騰的味噌湯，讓飽嚐了各種驚奇驚喜的味蕾，在最終有個淡泊素樸且溫暖的結束，真箇是心滿意足回味無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