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Yilan

〈旅遊集〉

然在我而言，百年如一日的精雕細琢手工傳統之外，事實上，我更在意的是，歲月潮流不停輪替裡所逐步記錄下的，變與不變的拉鋸 痕跡。

有所變、有所不變的丹麥設計個性

Royal Copenhagen為慶祝225週年紀念所舉辦的兩項特展，便翔實記錄下，丹麥近百年來從古典到現代的演化變遷歷程。

從最早的，中國瓷器傳入歐洲，因之在常民生活的餐具器用掀起了全盤巨大的革命起始，然後，奢華繁複的洛可可時期、復古氛圍繚繞的路易十六時期，追求歷史感的維多利亞時期、花鳥紋飾華麗攀 附的新藝術，一直到幾何線條掛帥的Art Deco時期……；從東方意味濃郁的Royal Copenhagen藍花系列、工筆細膩金邊鑲嵌的丹麥之花系 列、以至優雅精緻的全花邊唐草系列……，各種風格來來去去，為家飾器皿刻畫出不同的面貌個性。

然而，有趣的是，或許是寒冷天氣裡所造就的務實與冷靜性格使然，任憑潮流幾番沖刷，北歐血統的設計品，較之其他西方國家， 均一致流露著一種理性而堅定的迷人內涵與氣質。

這樣清明若定的自信，尤其在邁入二十世紀初期以後的現代，更是益發展露無遺。

感覺上，似乎從一跨過古典與現代主義之交後，丹麥人們便頓時瞭然了此世紀人們最真正渴望與適合的設計風格所在，然後，管他普普、後現代、解構……多少浪濤起起伏伏，從此立定腳步，再不猶疑擺盪了。

所以，在丹麥，你隨時可以看到各式各樣，以今日眼光看來，一樣非常摩登非常時髦非常有味道的設計品，略一探查時間，令人驚異的是，許多都是數十年前的作品。

以在丹麥極是舉足輕重、影響深遠的建築師Arne Jacobsen為例，這位 頗具代表性的現代主義設計者於1950年代所創作的，一系列命名為 「螞蟻」、「3107」、「天鵝」的椅子以及為知名品牌Stelton設計的 一系列餐具，簡鍊的線條中，巧妙地將機能、美感與細膩的質感完美蘊藏一體，流露耐人尋味的獨特韻致；時至今日，不僅蔚成哥本哈根街頭巷尾戶內戶外公共空間私人住宅裡隨處遍見的主要景致， 也仍舊在世界設計名椅中佔有一席之地。

再如哥本哈根市郊一帶錯落林立著的美麗郊區住宅，一幢接著一幢，更一一彷彿從Wallpaper雜誌裡原樣走出般，直正線條、大片玻璃、樸實材料，簡約精準裡煥發著直入人心的空間力量，——崛起於本世紀前期的建築理念，當其他國家其他地域兜了好大一圈後終於在世紀末此刻再回到原點時，哥本哈根依然清清楚楚自自信信站在這裡，不曾徬徨不曾懷疑。

走訪Alan Scharff，這位工匠出身、如今以頗具雕塑藝術質感的銀雕與玻璃作品聞名的哥本哈根設計師，他談到了早年在George Jensen工作室追隨知名銀雕設計家Henning Koppel的一段美好經歷。

活躍於50∼70年代的Henning Koppel原本從事的是雕塑創作，跨入設計領域後，一直不曾失去的是，藝術創作裡對於奇想與創意的始終執著。

Alan Scharff回憶說，他還記得，Henning Koppel每每發想出一般而言於銀雕領域裡幾近不可能達成的形式與線條，然後，兩人一起花上長長時間，秉持無比的堅持，一搥一鑿不斷推敲斟酌刻鏤，一點一 滴研究出付諸生產的方法。

就因了這樣的努力，使得最終的完成品，在簡約的造型裡，依舊充滿著足能震懾人心的內在張力與美麗。

我想，這也就是哥本哈根的設計之所以能夠堅定走來始終如一，簡單，卻能夠動人能夠永恆的精髓所在吧！

哥本哈根的其他二三事

哥本哈根美食：在哥本哈根吃飯，即便是正式的晚餐，也常常是前菜或沙拉、主菜、然後甜點，輕鬆爽快三道完成，料理手法則多半簡單，且頗能融合各國各地特色，近幾年，尤其以法／義料理最是主流。

而最典型最具傳統彩色的，當屬一種僅使用單片麵包托底的三明 治：open face sandwichs。形貌雖看似簡樸，但變化卻極多端：從各種各樣的麵包、蔬菜、醬料，以至肉類、火腿、鯡魚、燻鮭，以及提味的蒔羅百里香茴香子等香料，都延伸出許許多多不同的搭配方式。口味則極紮實清爽，配上一點以馬鈴薯釀製的Snaps酒，滋味猶佳。

Jacobsen餐廳：如果想要完整領略丹麥設計大師Arne Jacobsen的設計風範，位在哥本哈根近郊的Arne Jacobsen餐廳會是最好的選擇。這裡，從室外到室 內，舉目可見的一景一物，均悉數出自Jacobsen手筆。

所以，與海相望、形式宛如一艘白船的明亮建物，簡單流線的「螞蟻」椅，形狀渾圓的「蛋」與「天鵝」椅，圓柱狀的Stelton的水壺與椒鹽罐，遊走於二度平面與三度立體間的「2001太空漫步」刀叉……，非常簡潔俐落，但也極雅致迷人，可以說，是哥本哈根現代經典風格的具現了

哥本哈根的生活氣味：利用行程空檔，我們來到了皇家哥本哈根古董博物館館長Michael家作客。房子位在非常典型哥本哈根形式的住宅區裡，雖說距離繁華市中心區不過自行車約十分鐘距離，然而，古典意味濃郁的老建物、綠意蔥龍的靜雅街道、以及家家戶戶花木扶疏的前庭後院，悄悄透露出當地人們的生活閒情。

房子格局不大，這是北歐房宅的特色了，據說是為著使暖氣能夠在長長寒冬裡迅速充滿屋內每一個角落的緣故。但在曾經走遍世界各地、對於古董、對於設計品極狂熱極投入的Michael夫婦攜手佈置下，卻顯得極簡雅別致且舒適。

而那日，難得的燦爛陽光普照下，Michael特意將午餐搬到美麗的院落裡，徐來清風裡，使用著他四方精心蒐羅而來的漂亮古董餐具，品嚐道地北歐風味、簡單但美味的午餐，愉悅領略了哥本哈根的迷人生活氣味。

→ 關於哥本哈根的二三事（上) (2000.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