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柬之旅之九：最漫長的一夜　

2008-02-26 訂閱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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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23/2008　　BKK→REP　　悶熱

下午13點05分，回到曼谷火車總站，轉乘東線列車往泰柬邊界的小城「阿勒雅帕替」（Aranyaprathet）。

這條路線只有三等車廂，硬梆梆的塑料座椅坐起來不大舒服，姿勢怎麼擺都不對，軋軋作響的老式風扇即使已經馬力全開，仍是無法驅散泰國午后的悶熱，上車沒一會兒，所有乘客便全都昏沉沉睡著了。

柴油列車行駛在泰國東部的疆土上，景色雖然單調，卻會讓人一直注視著。廣袤的平野，一眼望去看不見邊界，只有在天際線上偶然才會出現一兩座山。這一大片土地，多數是農田，以及幾許稀疏的樹林。田裡有許多牛隻，泰國的牛不曉得是否和台灣牛品種不同的關係，看起來瘦的可怕，肋骨的痕跡相當清楚，每回牛群總是二三十頭結隊出現，老的盤坐在田中啃草，小的四處奔逐嬉鬧。

火車會很奇妙的在某些小村落的十字路口停車，讓住在附近的乘客下車，透過車窗，只見他們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從車內魚貫走出，再一派從容悠哉地走路回家。

我經過時，或許剛過農忙時節，田裡的稻米都收割了。泰國農夫會將稻田中殘餘的稻梗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剩下黑黝黝的焦土一片，這些灰燼隨風大量地飄進車廂內，因此所有乘客必須很有默契的同時將車窗關上，等過了這一段，再將窗子打開；直到下一片焦田，又趕緊將窗戶關起來。

這些討人厭的灰燼，卻有助於中和酸化的土壤，成為下一季作物生長的滋養，如此週而復始，生息之間不斷循環。

阿勒雅帕替是東線最後一站，我在18點30分抵達，比預定時間晚了一個小時。在泰國搭火車，最好別指望它準點，一般誤差值大約在一小時左右，得事先做好心理準備。

列車門才剛打開，馬上就有三輪計程車（Tuk-Tuk）的司機衝上前來爭提行李，這一站有不少外國旅客下車，大夥兒的目的地相同，越來越多人選擇從泰國經由陸路前往吳哥窟。

但是，直到我自己親身走過之後才發現，這條路線不僅顛簸，而且一路上很不平靜，建議旅行者務必結伴同行。

悲慘的故事即將展開，旅途中最漫長的一夜，且聽我娓娓道來﹍﹍

【泰柬邊界，惡人攔路】

跟著計程車司機步出火車站，跳上三輪車，往海關直驅而去，時過黃昏，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

忽然間，距離海關還有兩百公尺左右，三輪車卻在空盪盪的大路旁緩緩停了下來，我還沒搞清楚是什麼狀況，路邊已經有五六個泰國年輕人圍了上來。

他們帶著惡狠狠的眼神，劈頭嘰哩呱啦就講了一長串泰文，看我一臉納悶，才改用英文說「你必須在這裡辦柬埔寨簽證！」「交一千二百元出來！」我出國前做過功課，曉得柬埔寨可以辦理落地簽，費用大約台幣九百多，尤其大馬路邊分明什麼建築物都沒有，哪來的地方辦簽證，因此心裡有個底，怕是遇上壞人攔路要錢來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在旅行中被恐嚇索財，看他們一副擺明了「不給錢不給走」的狠狀，剎那間腦袋一片空白，突然真的不曉得該如何應對。不過害怕的心理只持續了幾秒鐘便回過神來，跟自己說這時可得千萬保持冷靜，我拉高音量要司機立即踩油門離開，卻見他一動也不敢動，於是連忙左右張望四周，幸好在對街不遠處有座停車場，幾位管理員就坐在門口往這裡看。

這群年輕人緊緊貼在三輪車旁大聲要錢，還有人伸手意圖搶走我的行李，我一時不知怎的心頭怒火上衝，顧不得自己人單勢薄，破口大罵全部滾開，接著猛地跳下了車，拉著自己的行李就往停車場快步走去。

大概是我扳起臉來一臉兇惡，兼之沒預期到我會有這種激烈的反應，這群凶神惡煞反倒當場愣住，沒人敢再跟上前來。

我向停車場管理員換過小鈔，做手勢要計程車司機跑過來拿車費，付過了錢，趕緊加快腳步往海關的方向離開。但事後想想，司機停車停得乾脆、過程中也完全沒有出聲幫忙，擺明就是和他們同夥共謀，實在不該付這筆車資，真是太笨了。

【索取賄賂的柬埔寨警察】

好辛苦抵達了泰國海關，告訴辦事人員剛剛遇到壞人的經過，他們聳聳肩的說這種事時常發生，要我自己小心留意。

「什麼？有沒有搞錯，就只有這樣嗎？！」我在心裡頭大聲吶喊著。

原來這種事在邊界如此稀鬆平常，平常到當地人們根本不當一回事。辦完手續通關之後，我的心裡還是無法釋懷，但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還不曉得柬埔寨的簽證應該在哪裡辦，吳哥窟又該如何去？開始有點擔心，幸好路旁有兩位警察正在聊天，便靠攏過去請他們幫忙。

其中一位警察很熱心，騎著機車幫我將沈重的行李載到路旁，先是看過我的護照，聽了我的問題，接著微笑的說沒問題他可以幫我代辦簽證，但是，「得要一千兩百元」，聽到這句話，頓時我的心涼了一截。

警察說，如果由我自己辦，得等到隔天上午才能辦好；若是交由他代辦，五分鐘就可以取件。

我接著問開往吳哥窟的巴士時間，警察說「哎呀，現在已經太晚了，巴士沒開了喔！」「如果你要在這邊界過夜，我可以幫你介紹便宜的旅館，」「如果你非得今晚抵達吳哥窟，只能搭計程車了……」

天哪，「那明天最早的巴士是幾點發車？」、「搭巴士到吳哥窟需要多久時間？」、「搭計程車去吳哥窟又要多少錢呢？」我追問下去。

「明天的巴士最早要中午過後才有車了，到吳哥窟要九小時左右，」後來我才知道，這句話是騙我的。

「如果晚上搭計程車大概要1500元∼2000元喔，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叫車。」後來我才知道，這些話全部都是騙我的，這位警察只是想設法在我身上撈出多一點油水而已。

最後，我為了能盡快離開邊境，那怕只是提早一分鐘也好，於是不得已仍請警察代辦簽證；在他離開去辦理手續的同時，我一個人孤拎拎站在街頭，心裡盤算著等下是否真的要忍痛掏錢，搭計程車趕赴吳哥窟。

【公路驚魂記】

就在警察離開的時候，有位計程車掮客靠過來和我講價錢，我將剛剛問過警察的問題重複再問了一遍，得到相同的答案，因此不疑有他，決定今晚就搭計程車離開，但是要先殺價。

計程車的車資從1500元開始喊價，最後我使出絕招「我真的沒錢了，不然拉倒！」，終於在1100元成交。警察回來之後，知道我們已經談好了價格，神色相當不悅，卻也無可奈何。

我拿回了護照和簽證，通過柬埔寨的海關，計程車掮客神情緊張，似乎怕我有任何一刻多做停留；我隱約感覺到自己八成是被當成肥羊揩油了，但我一心只想快點離開，只能安慰自己，金錢乃身外之物，算了。

直到搭上計程車，車子上路之後，我才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柬埔寨在近代曾發生非常嚴重的內戰，是個非常貧窮的國家，全國有95％以上的道路沒有柏油，皆是遍布礫土崎嶇不平的石子路；公路雖然筆直，但是沿途完全沒有路燈和民房，四周除了荒野，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

最要命的是，我壓根忘了自己只有一個人。

上了車，司機開得奇快，車子在石子路上猛烈彈跳，每隔幾百公尺還會出現一座小土丘，一路飛奔的車子真的「飛」了起來，再重重落下，震得人頭昏眼花，只差沒把胃液都給吐了出來。

在遙遠的幾公里外，可以看見兩三個模糊閃爍的車燈，滿月高懸在天際，我獨自和司機兩人待在車裡，聽著泰國的流行歌曲，充滿了詭異的氣氛。

忽然間，司機在一座樹林邊停下來，我從後座上蹦地跳了起來，緊張的問他「What's wrong?!」。馬的，原來他是要小便。為了擔心會有人突然從草叢裡衝上來打開車門，我趕緊也下車，跟著司機一起灌溉草原。

又過了沒多久，司機在公路上拐了個大彎，駛進一處陰暗的民宅院子裡，我又蹦地跳了起來，再一次緊張問他「What's wrong?!」，原來，這回是要買飲料兼抽煙。

就這樣沿路折騰了三四個小時，我實在忍不住疲累，不知不覺地昏睡過去，再次醒來，終於抵達了暹粒吳哥窟市區。

坦白說，這趟路雖然是有驚無險，自己嚇自己的成分居多，但心裡的恐懼卻是隨著時間過去有增無減。我不只一次想像，如果計程車在某處轉了個彎，真的有一群人衝上來，或是司機從座椅底下亮晃晃掏出一把槍，那麼，也許從此再也不會有人曉得我去了哪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因為在泰國境內的旅行經驗很安全，讓我疏忽必須時時提高警覺，忽略了單身背包客的潛在高度危險性；也因為自己的性格太過隨性（或者說是隨便？），沒有事先做好充分的準備，才會讓危機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僅以自身的經驗，提醒每位旅行者，不要太鐵齒，相信人性本善固然沒錯，但是出外仍請時時刻刻謹慎小心。

【小叮嚀】

1. 泰柬兩國在邊界處皆設有巴士站，每隔30分鐘到一小時發車前往吳哥窟。並有來往曼谷、吳哥窟路線的班次，可透過當地旅行社買票；搭巴士到邊界後，步行通過海關，便可在另一國轉車。

2. 從泰柬邊界搭乘巴士往吳哥窟，需時約五∼七小時，路況同樣極差。

3. 此段公路路線，女性旅行者不宜，男性旅行者也建議最好結伴同行。

4. 計程車公定價格為一輛車次25∼30元美金，夜間搭乘會稍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