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Helene Y. 圖片提供:Hawaii Visitors&Convention Bureau、 Al Maha Resort,Dubai
沙漠:炙熱煎熬後的甘美豐潤 熱淚盈眶瞬時冰結眼睫,扎扎的,把飄浮的自己拉回人間;多年後才驚覺,這段記憶的刻痕遠勝極光畫面。而也是時移事往,從最冷的北極圈到最熱的沙漠,才知道,除了魔鬼之外,意外的旅途也總藏在細節處。置身沙漠,很難不瘋魔,極熱的炙陽從空氣翻攪到足底的沙浪,人,只是翻轉的烤箱裡的一塊肉。 極端的熱會讓人喪失心智,猶如受到驚嚇會讓人失卻反應、滿身膩汗,只是熱浪顯得更為凌遲。邁步前行,像電腦保護程式的沙漠畫面,在地球各處或大或小的散落,而為什麼美麗的地球上要有這麼多寸草不生的地帶? 想像冰箱裡冷凝的飲料滑過喉頭的觸感,在這瞬間變得折磨,在烈日下衝進速食店的降溫記憶,更令當下不堪。原來生命是有節奏感的,在絕對當下與生命歷程之間跋涉,許多曾經的不以為意,在此刻顯得線條分明,豐饒的地球也是這樣吧?如果沒有沙漠的錯落,綠樹繁花不成風景。 曾聽說:「我看過最荒涼的沙漠是智利的Atacama,那裡被科學家證實為最像火星的土壤喔。」的確,智利、以色列、突尼西亞的沙漠勢必不同,卻盡皆荒涼而熱烈。食物烹煮的過程會逼發香氣,人在太陽下烤久了,也會煎出生命的芳香,那香氛,是從沙漠的無體驗到自己的有,無與有或者不能條列、缺乏整理,卻在旅途之後的每刻,都能感受心中的清涼。畢竟於生活中還有哪時能熱過沙漠?於是一切可以微笑帶過。 山巔:無所不在的冷靜熱情 愉快的旅行,能夠解析出冷靜到熱情之間的層次。亙列加拿大與美國的洛磯山脈,以秋天的楓紅、蓊鬱的樹、童話故事般的湖泊而聞名。秋日颯爽,幸福的極致是騎著單車在山徑上被金黃赭紅的群樹包圍,風一吹,被陽光鍍上金輝的葉子如孩童嬉玩翻飛、顫動樹梢,滑行而過,快意無與倫比。 但山頂上的不融白雪,與缺乏植被的灰棕山色,層層疊疊猶如旅人口中戲謔的五花肉,卻始終忽遠乎近、若隱若現盤踞視線,以一種執拗的態度,非得閃進視覺畫框的邊緣不可。如影隨形,這四個字閃進心裡,每個人都有緊緊跟隨著的什麼吧,那可能是想規避的一個人或一件事,不甘寂寞於好風好景的存在。 於是那片不能稱之為秀麗的山巔,就成為風光的一部份,山中有獨行的登山客、探險者,他們追尋的孤獨感,有整片山陪伴。只要氣候驟變,這山就無情殘忍得可怕,暴風雪一過,卻又平靜得像個智慧的長者。 冷山示現了陪伴與考驗,緊緊跟隨著旅行者,能載舟覆舟的,不只是水。 火山:爆裂無情見生命奇蹟 極境的定義,有時是基本常識,例如極地、沙漠或高山,但有些極境,藏在知識範疇之外,唯有好奇心的搜索或眼見為憑,才恍然大悟。例如,當夏威夷三個字閃進腦海,椰影、比基尼、鳳梨汁的甜美橫溢,荒涼兩字如何躋身? 所謂的夏威夷由大小八個島嶼組成,從空中俯瞰僅見青蔥色島嶼散落海洋,歐胡島是之中最繁華的一座,而大島有著無比荒涼的地景,因為這裡有座時時噴發的基拉韋亞火山,對於遊客來說,可以從海上觀賞赤紅熔岩入海、在環火山道路上看著嗶啵滾泡的熔漿鼓動,是讓人無從想像的夏威夷。 但這樣的路徑卻也不無恐佈。電影《夏威夷男孩》一開場,是一部車孤零零地走在蜿蜒的道路,畫面中除了天空,地表是墨黑色,像是把全世界的黑都倒在這裡,這就是火山國家公園。園內道路隨時在變動,並非修路,而是熔岩爬行過的路徑無可預測,人類的行經路線只能被迫更改。 於是這條「全世界唯一可以開車駛進的火山」隨時可能封閉,火山女神佩蕾的怒火時大時小,當她的怒火平息,紅焰就轉為黑土,冒著絲絲白煙,竄燒視線。令人驚懾的是,這樣的土地竟可默默地長出一朵朵夏威夷特有種植物——銀劍(Silversword),叢針放射狀像小刺蝟散布旱地,一生只開一次花。 地景是變動的、地貌是無聊的,如此景觀,放任這植物安身立命。站在這裡,想到人們的生活也可能平淡無趣,但在那如影印機的生活翻滾中,是不是心裡也默默地滋養著特有種植物,等待一朵花的綻放? 旅行長見識,有時是可以向人訴說的故事,更多時是深埋心中的絮語,或許無從分享,卻在次次的旅途中,認識了世界一點點,也認清了自己一些些。 回歸於心、於靈,在寂靜中映射的自我,如極光湧動、如沙漠劣土、如山巔冰冷、如火山爆裂,是因為這多樣組成與對照,才顯出人心的乾淨與糾結。心靈旅途若可安置,或許像深夜裡開張的一所食堂,從闃黑的極境與寂靜中冉亮一盞光,一道道端出的菜色,這些那樣無法勝數,酸甜苦辣亦唯心可證。
原文出處::《Priority Life》雜誌 第3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