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好」就好—汶萊旅記

「去汶萊？為什麼？」——年前，朋友大家照例互相關懷今年的春節旅遊計畫，當我說，將和家人前往汶萊時，這句疑問，每每幾乎馬上跟著拋過來......

（最有趣的是，還有人接上一句：「那，為什麼不去杜拜？」——欸，這個嘛...雖然二者同為石油國家、伊斯蘭教國家，雖然杜拜現在是正當紅沒錯，可是不管是距離或旅費都是天差地別哪.....）



是啊，為什麼是汶萊呢？說真的，我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記得，春節前一個多月，因為一些原因已經好幾年不曾一起進行海外旅行的家人提議結伴出國過年；接下來，不知怎的，大夥兒呼親引伴糊里糊塗演成家族（親家、娘家）聲勢浩大之旅……

但問題是，台北台南、已婚未娶，老老少少各有各的時間和需求狀況，再加上年前飛機旅館都滿，工作也正忙亂；焦頭爛額無暇他顧之際，娘家相熟的旅行社提及，有一團除夕夜出發的四天三夜汶萊包機旅行團還有足夠空位……

嗯，日期竟然大家都OK、價錢勉強可以接受、入住飯店似乎不錯、行程不至於太累、自由活動時間夠多......，那，就這麼決定囉！



而事後想想也覺得奇妙。至少對我來說......

已經有近十年不曾跟團旅行（採訪團不算的話）。去的還是從來不曾列名我的旅遊夢想目標清單上的國度。而且，此趟飲食，行程表上清楚載明，絕大多數，都是我向來盡量絕少碰觸的——吃到飽自助餐……

然而，從決定成行、出發、一直到順利平安盡興賦歸，我卻始終以著極高的興致和新鮮，看待這次旅行。

這中間，我一直不斷想起，鄰格格主岳大哥之前曾寫下的這篇〈最好vs.夠好〉。他說：

「對旅行所追求的樂趣（發現、探險、風景、美食、購物、交友、發呆、修行……）來說，『最好』是如此虛無飄渺，但是為了追逐它，我們得上多緊的發條、用多少的不快樂去換取？而且還不見得換得到。」



去年，讀了這篇文字至今，我一直深有所悟。

真的，相信大夥兒都早已感覺到，我自己，就是一個不斷在旅行裡追求「最好」的旅者：

此生必去的國度、恢弘偉大的城市、跨越永恆的文化遺產、撼動味蕾與人心的異國大師級料理、在享樂藝術與境界上不停突破與超越的極致旅館……

「對於旅行，我所向來抱持的，始終是一種全全然然出乎自我、實現自我的價值與態度；是一種期待對既定視野與眼界的積極開拓和挑戰、一種對這世界上無數美好物事的旺盛熱情與好奇與冒險；以及，分分秒秒均不停求全求完美、但求每一剎那每一細節，都能徹底享樂徹底歡愉、一切盡其在我的強烈願心。」

「人生得意需盡歡。我甘心情願，全意全念全力奔赴擁抱，執著無悔。」（——以上摘自我的新書《享樂•旅館》書序）



只是偶而，會覺得，真累呢……。客途裡，一回一回收穫感動不見得滿滿、卻已經心力交瘁的同時，岳大哥的這段「最好vs.夠好」真言，常常，就此悄然浮現心上。

所以，汶萊此回，難得，就這麼盡量放鬆下來，隨行隨波而走，沒有太高預期、不給自己壓力、不再患得患失、也不想東想西；然後發現，「夠好」的旅行，滋味也果然「夠好」。

比方，只有北台灣面積這麼大、人口32萬的汶萊，觀光景點、名勝古蹟雖然不多，也沒有太多足以令人嘆服震懾處，然一天半時間閒閒走來，說真的也盡夠了。尤其地廣人稀國境裡觸目所見盡是蔥蘢蓊鬱綠意，遊覽車上一路高高極目遠望，真是十分舒爽。



比方，市集裡滿滿識或不識的繽紛蔬果香料、河川上仍存的水上人家，熱帶南島地方的獨特常民生活風貌，頗是耐人尋味。

而身為21世紀少數仍由君主專政、且還是富甲天下的石油國，看著皇室所擁的宮殿、清真寺、博物館、俱樂部的雕樑畫棟嵌鑽鑲金、極奢極侈、堂皇富麗不可方物；再搭配導遊說書般一一道來的皇室成員「故事」，著實新奇。



還有，入住的The Empire旅館。據說是曾經權傾一時、身負蘇丹重任所託的四親王照著自己的夢想雄圖不惜血本一手打造，品味高下暫且不提，也算不上是我喜歡的旅館類型，但果然規模和豪華度都頗驚人。

我自己，最喜歡的是寬廣開闊非常舒服的客房浴室，以及緊臨海濱的一整片大得幾乎看不到邊的海水游泳池。尤其池底滿鋪的細緻白沙，赤腳踩上，藍天碧水間，一時竟恍然有回到我魂縈夢牽的摯愛Amanpulo島嶼旅館海灘之感。



只除了，沒有酒吧、也不供應酒（汶萊全國禁酒）這事，對於早已習慣旅行中日日盡情暢飲而歸的我來說，難免有點兒「失落」之外，這確實是一家「夠好」的旅館。

至於原本有點擔心不合胃口的旅館自助餐，好在，菜色品質都有水準，尤其甜點常有意料之外的佳作；再看到一家老小各取所需，人人都吃得開心，漸漸竟也能夠樂在其中了。



而，最最最重要是，這趟，與家人們接連四天的同行同遊同聚，親密相依歡樂共享，一整天歡聲笑語不斷，原本的「夠好」，至此，也成無可取代永難忘懷的「最好」！



——所以，是不是，旅行的「夠好」與「最好」，其實不在旅行本身，而在於觀看與體驗的角度，以及，心境？

沒有絕對的高低分數、沒有必然的既成標準，心有多好奇多開闊多自由，景致就有多美多醉人？

也或許，不只旅行，人生，以及人生中的許多事，亦同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