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的國界■
「不會講X文,去X國玩會不會有問題?」「你是不是懂得很多國家的語言,才能去那麼多地方?」「你四處旅遊,難道沒有語言上的困難嗎?」「我語言能力不行,所以到現在還不敢嘗試自助旅行,怎麼辦呢?」
—— 一直以來,無論是演講、接受採訪,甚至是自家留言板上的討論,都有人對我發出這樣的疑問。
我怎麼可能沒有語言上的困難呢?說老實話,到現在,數一數,我真正會的語言只有中文、不怎麼樣的英文、很破的台語;至於其他語言,如法文——只看得懂部分料理單字,日文——只聽得懂部分料理單字、問候語、數字,如是而已。其他什麼義大利文西班牙文德文印尼文泰文、以至現在正紅火的韓文,一概都是大字不識。
雖說因工作關係,老是不時碰到那種英日法德義無不通曉的多國語言天才,就算前往本來精通語言以外的國家,也往往出發前就已先練習熟稔了個大致梗概,遂而一入當地國界,便能立即成竹在胸自信滿滿左右逢源威風八面。
然而我,從小就不是勤奮向學的學生,三十年來從未修習過任何英文以外的課程;再加上天生雖貪玩卻疏懶的個性,使我每回出遊前寧願花費長長時間K指南K地圖K網站K遍所有跟當地旅遊相關的書籍資料甚至文學小說,卻也懶得多花一點時間翻字典翻會話讀本。也因此,每每出得國門,全程莫名所以、鴨子聽雷的情況自是所在多有。
但是,正因著如此,自始自終,我也從來不曾真正把語言當作旅行的必備技術,不曾把語言的問題當作旅行的障礙,也總是努力著,釋懷面對因為語言不通而遭遇的挫折。
當然有些功課是一定要做的:比方預先做好周全的旅行計畫與安排,對於即將造訪的地方有一定程度的瞭解,事先考慮準備一些可能的變通方法,熟悉一些可能必要的詞彙(在我立場,最重要的自然是:料理字彙與菜名是也!)……
畢竟,講中文、英文不通,比手劃腳也成、唬弄亂猜也成、紙畫筆談也成。一個眼神的交換、一抹微笑的傳遞,以及,開放的心胸、靈活的頭腦,敏銳的覺知、善意的容諒、隨遇而安的態度、以及無入而不自得的樂觀襟懷;——我覺得,異國異地裡,這種種,每一樣,都往往比語言要來得更必要、更好用。
在我的看法裡,語言,其實就像行囊裡的照相機、吹風機、速食麵一樣,看來好像必備、卻又不見得必然;有的話,的確可以在許多時候裡,讓旅程變得更順遂、舒適、有意思;但沒有的話,卻也不見得就一定寸步難行,有時反而還因此多得了另一番不同的經歷、體驗、解決與看見。
我永遠記得,一回東京行旅中,好容易摸進了隱藏於新宿深巷某棟大樓裡的一處極小巧的sake bar;門口,服務生發現我們一句日語也不懂,驚懼著想要婉拒我們入內;我們一面著急著以手勢說服,一面出示手上一份由《Monthly》雜誌影印下來的指南、以證明我們雖不懂日文但絕對是有備而來。獲得首肯後,落坐於小巧的吧台前,攤開酒單,一整頁毛筆書寫、且大多在台灣早已讀得耳熟能詳的漢字大吟釀酒名,令我們很快地安下了心、找著了方向,甚至還能與吧台後的bartender,以手勢、筆談輔助少許日本酒用語單字,交換起點酒意見來。
之後,以漂亮玻璃高杯盛裝的「磯自慢」、「十四代」純米大吟釀送上,啜飲入口,當晶瑩無華亮澤剔透的澄澈口感在舌上喉間化開為如虹般繽紛流轉的豐富滋味,由衷浮現的滿足微笑間,一抬眼,bartender正面有得色笑意吟吟地將兩瓶酒的酒瓶子默默置放在我們的眼前……
那一刻,無言裡,卻有無數共鳴相契心領神會於彼此間交會流動而過……
所以,我始終相信的是,無形的心靈與意志,有時比有形的語言,還要更能夠跨越國界的隔閡與藩籬。
尤其,旅行,本來就是在許許多多的未知與陌生裡冒險與享樂的事呢!至於語言通不通,或者,就不要太擔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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