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澳洲的顏色 (2000.03.28)
- 2000-03-28 訂閱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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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遊集〉 ■關於澳洲的顏色■ 曾經在澳洲,我短暫地治癒了,我的恐色症。 那一回,拎著一皮箱幾幾乎面臨超重打稅危機的杯子盤子返抵國門,一只只五彩繽紛的手繪陶瓷餐具,令我的餐具櫃一時間全數改換了氣氛面貌。 原本,當時候的我,在專業室內設計雜誌任職,抱持著滿懷對於現代主義低限主義設計風格的虔誠信仰,機能就是形式,材質就是顏色,所以,白牆木地板黑石材白餐具木家具黑沙發,之外,一切繁複的裝飾性元素裝飾性線條裝飾性色彩,都只是冗贅多餘的喧嘩長物,白白阻礙了心靈與視覺的澄澈寧靜。 尤其是身處這樣紛亂繁亂的生活裡,所有色彩所有圖像都完全過度喧嘩地被誤用的時刻,我覺得,黑與白,低調的色彩,似乎成為一種必然的手段,甚至,時尚的姿態。 但是,在澳洲,顏色的規則可不是這樣的。 紅的黃的橙的藍的紫的綠的,十足甜美愉悅的顏色,就這麼自自然然地在生活周遭每一個角落每一件物事間,開開心心地流動著。 印象最深刻的是各樣手繪陶瓷餐具,不管是在跳蚤市集裡、生活雜貨店裡、百貨公司精品部門裡,形形色色的杯盤碗碟,形體常常是一逕自由著不規則著,再渲染上五色繽紛的圖案與彩衣,清清楚楚傳達出一種朗朗自在的愉悅生活態度。理直氣壯,而且,理所當然得令人不得不為之折服動容。 要不了多久,我馬上就明白過來這樣的爽直氣度之所由來。 當時,雪梨的當代美術館正巧展出的是,「台灣當代藝術」。40位頂尖藝術家的作品精選,早在出發之前便已得知,是一次頗能代表台灣此刻藝術面貌的聯展;他相遇故知,我遂歡歡喜喜地立刻順道前去共襄盛舉了。 然而,雖是早已熟悉知曉的作品,異地裡、旅途中看來,卻是格外沈重,那樣多的憤怒、那樣多的不安與惶惑,關於認同、關於環境、關於人與人間關於時代與時代間的紛爭對立…… 這是一種生於長於這塊土地上必然存在必定背負的宿命嗎? 困惑中信步走入鄰近的、據說是政府古建物改建而成的Ken Done美術館,這位澳洲極富盛名的畫家,畫作除了早已印製成無數海報畫冊廣泛流傳外,各種服裝杯子手錶商品上也早已然遍見大師手蹟。 竟而成為兩樣鮮明對照。Ken Done的畫,畫的是雪梨的景致,最多的是,藍天藍海間由緊簇花朵圍繞的雪梨歌劇院,簡單甚至帶有著無限鮮明亮麗的顏色。 但只要實際在澳洲的天空下站上一站,便知道這絕不只是藝術家的憑空想像而已。 在亮燦燦的晴陽照耀下,澳洲的顏色,都是最耀眼最直截的原色,不管是天的藍、海的藍、草葉的綠、花朵的奼紫嫣紅…… 他們不過是,將每日每日隨處可見的顏色,直接挪用到畫裡、餐具裡、生活裡罷了。 還不僅如此。 據統計,為數頗多的澳洲人一生裡最大的願望,不是功成名就富可敵國,而是擁有一間有院子有花園的小屋可以悠閒度日,擁有一艘自己的遊船可以率意出遊。 待在澳洲的十數天裡,我總是忍不住一再地注視每棟住宅樓宇上一無例外必定配備的一方方寬大陽台,以及裡頭永遠一無例外必定擺放的樣式簡單的桌子與涼椅。 對照於台灣公寓住宅千篇一律窄窄不到1.5公尺寬度、且多半釘上鐵窗曬滿衣服、甚至乾脆蓋上屋頂窗戶好增加室內面積的水泥陽台,當僅僅是朝外張望遠眺、在風中納涼徜徉的閒情都成為一種可望不可及、甚至對大多數人來說根本就無暇思及的奢求時,那麼,我們又怎麼可能看得到意會得到顏色,同時以完全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的方式揮灑顏色? 在繪著Ken Done亮彩的厚實白陶杯裡注入紅茶,站上陽台,據說已經接連下了27天霪雨的台北天空,照例是一片灰撲撲的陰沈黯淡,聽著從潮濕的雨絲間排山倒海而來的喧囂市聲,我不禁無言了。
★本文姊妹版與明日報美食版〈怡蘭的旅行雜貨鋪〉專欄同步刊登,那邊有澳洲的彩繪陶杯圖片喲!有空不妨過去逛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