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白色的好  (2003.03.21)

蒐集杯子已經好多年了，也曾為之寫了不少文字數說此中心路歷程；文章裡，總愛提到，我喜歡的杯子的條件：例如形式必得簡約、氣質必得獨特、質感必得出眾，而價格，1000元為底線，多了就必須再三算計斟酌以免日後後悔……

然而此際，站在我那早已琳瑯滿目堆疊成災的杯子櫃前，一一細數端詳，冷靜回頭追溯思量，四大先決考慮以外，這許多年下來，似乎一時期一時期，還隱約透露著不同的偏好喜好：從也許是最早的青花時期開始，不管是中式古典日式清幽歐式典雅或現代幾何圖紋，連續數個俱是一任藍底白花或白底藍花……；之後是極其短暫的五彩斑斕五色繽紛的手工彩繪時期；然後是黑白對比或截然墨黑的絕對純粹時期……

到現在，一任淨白素雅的白杯子後來居上；不管是較早的、來自峇里島，質感溫厚樸素的方盤圓形陶杯；猶豫了好些時間、直直等到打折時間才發狠買下的，造型極其簡潔優雅的德國Mono Mikaela Dorfel紅茶杯；分別購自巴黎馬黑區兩家不同小店，純白裡卻流動著十分法式有機的活潑風趣的Virebent espresso杯與Saxen三腳紅茶杯；歐式古典裡卻仍能含蓄輕盈的Bernardaud 「Fusion White」紅茶杯；西班牙Alambique餐廚具舖子裡尋獲的、倒了牛奶以後還足足可容納一小壺紅茶綽綽有餘的碩大白陶杯；以至於我一向都極偏愛的、雅潔實用得格外耐人尋味的純然北歐調子的，Alfredo Häberli設計的「Origo」杯、Pieter Stockmans所設計的「Fin」杯以及Arabia的「Ego」杯……

一個接一個地，漸漸壓倒了之前的紅橙黃綠藍紫黑，成為此刻我的杯子櫃裡，最主要的風景。

從什麼時候開始、又是怎麼開始的呢？我努力地回想追索著：

——也許和上個世紀末開始全球性吹襲的極簡低限風格有關係。尤其狂吹幾年下來，市面上當紅正in的器物要不就是木的石的、要不就是黑的白的；然而對於置身此風潮裡頭太久已經有點兒悄悄發膩起來的我來說，木的石的太刻意、黑的太絕對，只有白的，似乎多了點可長可久的耐看耐咀嚼兒，故還能心悅誠服地接受。

——也許和轉型自由寫作者後才養成的每日奶茶早餐習慣有關係。晨起時間，心情上氛圍上需要的是一種居家裡單純的簡約的踏實的、一點不炫惑炫耀的溫暖飽滿篤定安心，所以，整杯子櫃裡一陣逡巡，雀屏中選的，十之八九都是個頭碩大質地厚實的，白顏色的杯子；因而也逐漸地成為我挑杯子選杯子的標準與依據。

——當然也許就只是因為累了吧！找杯子買杯子收藏杯子天天換杯子超過十年，看盡無數名杯好杯美杯，無數繁華過眼，此際，知名品牌、大師設計、搶眼造型、繽紛色彩，都已不再能夠吸引我的目光。

反而是，回歸到最基本的淨白簡單裡，遂往往更多了些空間，得以自在呼吸、玩味杯子在色彩以外的，雖是低調內斂、曲折彎轉間卻自有其氣韻意趣在其中的迷人風致；以及，無論是咖啡紅茶花茶蕎麥茶等等飲品本身裡頭，原就無窮深廣的滋味天地；以及，這品飲動作本身所必然蘊含延伸而出的，身處這忙碌庸碌人世裡似乎總是難得的，悠然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