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寫意來杯好茶 (2002.04.05)

攝影 ／ Yilan

〈美飲集〉
     

遂而這回再見，聊著聊著話題於是不知不覺又圍著茶打轉，意猶未盡之餘，當下立刻決定，另找一日上于彭家品茶去！

雖說已經造訪過數趟了，然而每每一進于彭家門，我總還是要再次驚喜驚嘆一回。藝術創作者天賦的巧手慧心與生活熱情使然，原本只是一棟普通三層樓市區公寓，在這裡，竟讓于彭給硬生生巧奪天工打造成一處充滿中國山水意境的古雅園林，曲徑通幽、小橋流水、翠竹、梅影、奇石、樓閣、台階、洞門、粉牆、木窗……，昔時書裡畫裡方能得見的江南景致，均一一躍然眼前，令人不能不為之再三折服傾倒。

就在傍著這美麗園子的窗畔，午后一點斜斜灑入的春日陽光中，炭爐子上鐵壺裡微微沸騰的熱水正咕嘟咕嘟地冒著輕揚的煙氣，像變魔術一樣，于彭在家裡東找找西翻翻，剎時便變出了好幾款茶葉來。

「這不知道是什麼茶，買了好多年了，我們來喝喝看！」雖然擁有廣博的茶知識與多年茶經驗，于彭對於茶葉的態度卻極為率性；常常中國香港台灣各處採買了來，家裡頭一年年隨意擺著，這喝一點那喝一點，十分自在。還記得，幾年前第一回上他家去，甚至還看到桌面上凳子上幾個竹籮筐上，就這麼直接堆放著一落落的茶葉，于彭說，他正試著讓茶與空氣自然接觸，隨時間產生各種各樣的變化，品飲起來格外有意思。

而這款茶，想必也是哪兒買來的奇種，放著放著就忘了吧！但沖開了之後，整盅茶散發出一種微帶藥氣的濃香，入口之際，除了舊茶特有的陳年氣息外，口感極飽滿強悍，尤其滑過舌尖舌面後，在入喉的剎那卻瞬間消失無蹤，餘韻僅在味蕾上縈繞不去，非常特別，令我們不禁為之擊節讚嘆不已。

接下來還嘗了一款廣東的水仙名茶「鳳凰單叢」，也是家裡頭陳了好多年的，歲月積累形成的沈潛氣味之外，尚透著清芬的花果香與蜜香，一樣十分迷人。

因之令我分外感嘆不已——這真是遺忘了好久的感覺呢！尤其是這兩年，由於專注著鑽研較盛行於西方、來自印度錫蘭等南亞一帶產製的紅茶，遂無意中也漸漸跟隨西方觀點，一味追求新求鮮：興興頭著趕搶當年初摘的新茶、得手了便小心著密封珍藏、一面還得再三留意時效深怕一過期限便會失香走味……

好緊張呢！竟忘卻了有時茶也像酒一樣，新茶固然有新茶的新鮮，但一年年陳放下來，也自能一年年流轉幻化出不同的表情與風味；忘卻了自己其實曾經一直強調著，喝茶本身就是一樁悠然寫意的事……

多虧了這兩盅茶，提醒了我，平心放懷，順其自然，灑脫隨心，方有好茶好滋味。